2023年9月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新时代推动东北全面振兴座谈会上指出：“积极培育新能源、新材料、先进制造、电子信息等战略性新兴产业，积极培育未来产业，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增强发展新动能。”2024年1月，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习近平总书记再次强调“发展新质生产力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着力点”。新质生产力不仅关乎城市的科技进步和产业升级，同时为农村的发展指明了方向。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指出，要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完善乡村振兴投入机制，这一部署体现国家对“三农”工作的高度重视，乡村振兴是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基础性、战略性工程。

现代化的农业设施

一、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转型的历史逻辑

农业是保障粮食供给的重要方式，是维系农村社会稳定的基本行业。传统农业的核心在于保障民生的需求，然而根据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发生变化，传统农业难以满足城乡居民日益增长的品质化、多元化需求，同时新质生产力催生农业形态发生根本性变革，传统农业生产方式难以承载高质量发展要求，农业发展需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转型。

(一)传统农业发展的内在矛盾的积累及爆发

农业乃立国之本、民生之基，是人类抵御自然挑战、繁衍生息的根本保障。在我国社会经济快速发展以及经济结构转型的大背景下，我国农业生产面临着可耕地少、人口多的基本国情，而传统农业以小规模的家庭经营、粗放型的管理模式显现出深层次的矛盾，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农业农村现代化、乡村振兴及共同富裕。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促进共同富裕，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仍然在农村”。一方面，农业生产对人类经济社会发展的无限性与环境承载能力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不断加剧。传统农业中普遍存在的过度开垦、滥用水资源以及农药化肥，加剧了土地沙化、土壤盐渍化以及水土流失等生态问题，最终将威胁农业的可持续发展以及生态文明建设。另一方面，农业供给与市场需求出现脱节。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居民更加注重产品的品质性和健康性，传统生产难以满足市场的个性化和多样化的需求，这就会导致农民出现“难卖”现象与市场“买难”的局面，最终形成供需错位。随着内在矛盾的长期积累，传统农业发展陷入了恶性循环，由此循环往复，最终导致矛盾爆发。

新型农业栽培技术

(二)科技革命推动农业生产力质的飞跃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新质生产力“由技术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创新性配置、产业深度转型升级而催生”。随着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不断深入，新质生产力在农业生产方面广泛应用，生物育种技术、病害虫监测、精准施肥技术的应用，使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明显减少，大大提高了种植的利用率和品质。同时，传统农业主要依靠农民经验进行农作物种植与田间管理，单纯依靠经验判断往往会存在决策风险，这就亟须通过农业新质生产力构建智能化决策体系，根据数据分析制定科学的决策，通过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手段，可以实时获取气候变化、作物生长情况、土壤潮湿度等信息，这将会极大地提高农业在生产过程中的可控性及预测性。此外，乡村电商、农旅融合等新业态不断涌现，打破传统销售模式中的层层加价，不仅农民收益份额不断增加，终端消费者还可以享受价格优惠。尽管新质生产力为传统农业生产注入了强劲动力，但在发展过程中暴露出诸多问题，这些问题制约着动能的转换。

(三)国家战略与政策导向的驱动作用

在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中，党和国家高度重视乡村振兴与农业农村优先发展，乡村振兴是建设农业强国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性工程。“十四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主要目标为乡村振兴战略全面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迈出坚实步伐。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要健全因时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的体制机制，在国家制定政策、分配资源、人才配置等方面大力向“三农”领域倾斜，为农业新质生产力发展提供制度保障。《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提出“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完善乡村振兴投入机制”。2025年通过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深化农村改革扎实推进乡村全面振兴的意见》强调着力推进乡村建设、着力健全乡村体系，国家的发展战略展现了农业宏观政策的框架，同时国家以政治意志和政策支持来推动地方政府、市场主体和农民积极参与到农业科技革命与乡村产业变革中。

气雾栽培

二、农业新质生产力赋能乡村振兴的现实挑战

当前，运用新质生产力推动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已取得阶段性成效，但仍面临诸多深层次挑战：乡村数字化基础设施薄弱，农业从业者老龄化加剧，生态承载力面临挑战，种业关键核心技术受制于人，这些因素共同制约着新质生产力赋能农业农村。

(一)技术应用失衡：乡村基础设施与数字化支撑能力不足

近年来，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深入贯彻，我国乡村农业基础设施取得了显著成效，然而在数字化转型进程中，数字技术与农业生产的融合仍面临诸多的挑战，具体呈现出农村基础设施仍显薄弱、数字化应用条件尚不完善、城乡数字鸿沟持续存在等问题；与城镇地区相比，乡村基础设施老旧、数字化基础设施不齐全问题日益突出，难以符合农业现代化与农村现代化的要求。一方面，在我国乡村地区特别是中西部及偏远地区，交通运输、村庄道路、水利工程、网络信号等基础设施在不同地区仍存在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这限制了物联网、大数据、智能化设备的部署和应用。根据有关数据，截至2024年12月我国城乡数字鸿沟依旧明显，农村网民规模为3.13亿人，占网民整体的28.2%；而城镇网民规模达7.95亿人，占网民整体的71.8%，这种基础设施与数字技术支撑能力之间的差距，直接影响了农村地区的数字化转化的进程。另一方面，国家相关政策的支持与社会及市场资源集中于中心地区，边缘地区技术滞后，大多数的科技资源及资金投入、服务平台集中布局在经济较发达的地区，乡村地区的新型基础设施布局不平衡，农业大数据和信息服务平台建设还不充分，缺乏转型的资源条件，这样一来，数字农业设备和技术只能集中于试点或示范区，并没有形成在广大农村全面覆盖，这就形成了结构不平等。

(二)人力资本断层：农村网民老龄化严重，高素质人才短缺

在农业现代化和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大背景下，农业融合了信息技术、生物工程、绿色能源与系统管理的新型产业形态，这一融合就亟须对农业从业人员提出更加高水平、高标准及高层次的要求。然而，我国农业从业者对数字化应用能力整体不高、农业人才结构不合理，这极大地制约了农业高质量发展和实现农业现代化。一方面，随着城乡经济不断发展，越来越多的具备良好教育背景和农业专业技能的青壮年基于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决定融入城市、投向新兴产业。根据第三次全国农业普查数据显示，农业生产经营人员年龄结构亟待优化，35岁及以下青年群体是6023万人，占比19.2%；36至54岁中年群体是14848万人，占比47.3%；55岁及以上老龄群体是10551万人，占比33.5%。青年劳动力供给不足，这将会导致农村人口结构出现“老龄化”“空心化”。乡村留人难、用人难问题日益凸显。另一方面，传统农业发展模式以经验和体力畜力为主，而新质生产力的广泛运用需要农民掌握操作技巧，农民受教育水平普遍较低，接受职业培训机会有限及没有能力接受数字化管理平台，制约着技术的有限转化与落地。此外，当前乡村振兴干部队伍的整体素质与乡村振兴的要求仍存在一定的差距，部分乡镇干部的能力水平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数字经济与农业生产的高度融合。

树状栽培

(三)环境客观限制：自然资源约束与制约

新质生产力是以创新为主导，突破传统经济增长方式与生产力发展路径，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且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质态。然而，当前我国农业发展过程中所面临的自然资源条件日益恶化，人类经济社会发展的无限性与生态环境承载力有限性的矛盾并存。一方面，近年来自然资源的承载力不断接近临界点，水土资源流失严重、耕地质量下降、天气极端变化等现实问题不断发生。另一方面，水资源是农业发展最为关键的要素之一，但我国受“北缺南多”地理格局的客观限制，水资源分布不均衡，水利基础设施不足及水价机制不健全，并没有有效地提升农业用水率。此外，农业新质生产力以高技术、高智能为主导，通过科技赋能提高生产效率与农业质量，但在我国广大的山区、丘陵地区具有耕地碎片化与不规则的特征，传统的播种机、收割机等大型机械装备在山区耕地中呈现“上不去、用不了”的尴尬局面。

(四)国际竞争压力：种质资源“卡脖子”风险持续存在

在新一轮农业科技革命的背景下，高质量、高产量的种质资源是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核心资源，是国家农业发展的“芯片”，也是国之重器。一方面，我国在农业的发展过程中，种质资源依赖进口、缺乏创新能力，相较于其他领域，我国农业科技投入总量偏低，2023年研究与试验发展(R&D)经费投入强度为2.65%，种质资源面临着“卡脖子”的挑战。我国蔬菜、经济作物等核心种质资源在创新方面仍存在外源性依赖，这在一定程度上存在进口种质资源技术或种源受限的潜在风险。种质资源自主研发能力不足，就会导致农民购买高价进口种子，增加生产成本。另一方面，在国际竞争格局下，若种质资源长期处于竞争弱势，将直接制约粮食供应链的自主可控能力，很大程度上动摇粮食安全的根基，影响农业可持续发展。同时，种质资源是国家农业发展的关键，但我国一部分地区农业资源保护意识薄弱，一些稀缺品种资源濒临消失，农业遗传资源库不够健全，生物主权受到严重威胁。

重庆“大棚经济”助力乡村振兴

三、加强培育农业新质生产力的实践路径

为破解新质生产力赋能农业高质量发展的现实困境，需要构建系统性解决方案，首要任务是完成乡村数字化建设，关键在于健全现代农业人才培养体系，根本路径是推进农业生产方式绿色低碳转型，战略重点要突破种业关键技术攻关，通过多措并举、协同发力，有助于全面提升农业质量效益和国际竞争力。

(一)夯实乡村基础设施，提升数字化支撑能力

首先，国家和政府应加大对农村基础设施的财政支持力度，推动5G网络、千兆光纤、物联网等数字技术与农业生产深度融合，实现乡村地区全覆盖。其次，通过物联网、大数据构建起农业生产智慧感知体系，例如依托高精度土壤传感器、作物生长监测仪及微型气象站实现对土壤情况、作物长势、病虫害发生及气候变化进行全天候动态监测，这为应对极端气候事件提供了精准数据支撑。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1年至2023年，全国可耕地灌溉面积从6960.95万公顷持续扩大到71644万公顷，年均增长1.45%，农业基础设施不断完善。同时，在数字化赋能农业生产中应坚持成本可控原则，要降低农户和农业企业使用数字技术的成本，通过设立数字化转型专项资金、技术应用补贴等方式降低经营主体运用数字技术的门槛，重点解决农户和支农企业的数字化成本投入问题，确保科技成果真正地由人民共享，惠及广大农户。最后，推进农业生产过程中，数字化要着力解决发展不平衡的问题。鼓励东部发达地区帮助资源相对匮乏的地区建立农业科学技术中心，派出成熟的人才团队寻求数字化解决方案，数字化技术不能简单复制模板，应精准依据不同地区的地形、气候、经济基础开发数字化解决方案，推动“定制化”数字技术解决方案，提升数字技术的精准性，建设跨区域农业生产数据集成共享。

(二)强化农村人力资本，提升农民数字素养

新质生产力是以科技创新引领的先进生产力，关键要素为劳动者，劳动者是新质生产力各要素中最活跃、起决定作用的能动体系。2025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提出，要“完善乡村人才培育和发展机制。加强农民技术技能技巧，壮大农村各类专业人才和实用人才队伍”。一是构建多层次的数字技能培训体系，加快培育与新质生产力高度契合的高端人才。村级组织、农业学院可以建立数字化技能线上与线下课程相融合教学模式，提升农民数字素养，提高数字化运用能力。二是国家设立返乡创业激励机制，优先培养一批具有农业专业的青年骨干人才。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中提出“全面提升农村素质素养，育好用好乡土人才”，政府要发挥战略引导作用，紧扣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要求，统筹布局农业攻关方向，重点要支持农业高校对智慧农业、生物育种等关键领域的突破及复合型创新人才培养，同时设立农业创业专项补贴、农业人才引进计划，吸引高校毕业生投身到智慧农业、乡村电商等新型产业。在政策引导下，我国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实现提质增效，109.4万个经营性主体年服务面积超过21.4亿亩次，成为推动现代农业发展的重要力量。三是加强数字基础教育，着力推动代际传承农业。要把基础数字课程纳入乡村中小学课程，推动青少年真正了解农业、懂得技术、热爱农村。同时，积极构建家庭数字素养互助体制，鼓励青年群体采用适老化手段，帮助中老年农民掌握数字农业技术，可以通过开发可视化课程、互动式科普农业知识，降低技术学习门槛，形成家庭内部传承。

(三)推动绿色低碳转型，破解资源环境约束

乡村振兴不仅要实现产能提升，更要走出一条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之路，新质生产力以科技驱动、绿色导向及系统整合为特征，这为破解资源环境约束提供了现实的路径和发展契机。其一，要推广绿色农业技术，加快构建绿色低碳循环经济体系，构建绿色可持续发展的农业体系需着力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我国农业绿色转型成效显著，2021至2023年，农用化肥施用量呈现持续下降趋势，2021年为5191.3万吨，2022年降至5079.2万吨，同比下降2.16%，农用化肥进一步下降至5021.7万吨，三年累计化肥施用量减少169.6万吨，降幅达到3.27%，这表明我国化肥减量增效政策实施得到了成效。二是重点培育新型农民生态素养，系统向乡村推进可持续发展理念。增强农民主体生态意识要通过建立政策宣传、技能培训及生态补偿三位一体的引导机制，转变农业生产者的传统发展观念，树立绿色即效益的新型经营理念。同时，农业企业要发展绿色农业品牌，支持经营主体开发绿色农产品、有机农产品、低碳农产品等高端产品，通过价值链提升农产品附加值，从根本上激发绿色生产积极性。三是构建绿色低碳农业制度保障体系，需从政策激励和资源循环两方面协同来推进。一方面，建立健全农业绿色补贴机制，通过财政专项补贴对采用有机化肥、生物农药及节水设施的农业生产者给予精准化的补贴，切实提高农民采取绿色生产方式的积极性；另一方面，要系统地推动农业废弃物资源高效利用，同时加快发展农业清洁能源，实现农业生产方式向绿色转型。

(四)增强种质资源自主创新能力，应对国际竞争挑战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实现种业科技自立自强、种源自主可控，用中国种子保障中国粮食安全”。种质资源是农业的“芯片”，掌握了种质资源意味着掌握了农业发展的主动权。其一，推动种质资源惠益共享，这是确保资源保护和利用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机制，依托大数据与人工智能，建设种质资源信息平台，实现资源信息全域整合。其二，突破关键技术核心种业技术，推进现代生物育种技术，依托国家重点实验室、育种创新中心和农业高新技术园区，建设一批研发、试验的育种联合攻关平台。其三，促进多方参与合作，要推动构建以产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的创新体系，支持科研机构、高校与龙头企业开展战略合作，共建联合实验室和育种新平台，实现科研成果与市场精准对接，加速科技成果应用到实际中。其四，完善种业发展法治保障体系，要健全种质资源保护和品种权管理制度，健全严格的种子市场监管，强化反垄断执法力度，切实保障种业知识产权，维护育种创新主体的合法权益，激发企业创新的活力。种质资源是农业的战略性基础根源，在推进农业现代化的进程中，我们要以种业科技自立自强为目标，深入实施种业振兴行动，全面提升种业核心竞争力，为加快建设农业强国提供坚实的支撑。

作者：孙晓慧  河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此文刊载于《丝路百科》杂志2025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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